在人工智能飛速發展的當下,AI對人類思維與認知的影響成為各界熱議的話題。北京大學博雅講席教授邱澤奇在訪談中指出,關于“AI是否導致人類降智”的討論,本身存在認知偏差,這種簡單化的二元對立思維,與工業時代初期對技術的片面理解頗為相似。
人類對自身思維機制的理解仍處于初級階段。邱澤奇教授以心理學發展為例,指出從弗洛伊德到現代心理學流派,尚未形成被廣泛認可的理論體系。人的思維具有跳躍性和相變性,這種非線性特征在腦科學領域尚未得到充分解釋。例如,人類能夠通過觀察他人表情理解潛在意圖,而當前AI技術仍無法實現這種微妙的社交感知。
現有AI系統的知識獲取主要依賴人類已有的文字資料。教授以科學期刊為例,2016至2018年間全球約萬種科學期刊發表了超30萬篇論文,這些未被納入訓練的數據構成知識盲區。AI雖能快速總結書籍內容,卻無法像人類那樣通過多感官體驗獲取知識,更缺乏對復雜社會情境的理解能力。
符號主義路徑被視為AI發展的重要方向。Alpha Zero作為典型代表,在限定場景下展現出強大能力,但環境變化時其泛化性明顯不足。當前無人機、機器人等產品均沿襲此思路,在變量可控的封閉環境中表現優異,卻難以適應開放世界的復雜性。這種技術局限反映了AI與人類認知的根本差異。
關于AI對認知的影響,邱澤奇教授強調關鍵在于使用者的態度。主動質疑AI輸出的個體,實際上在進行思維訓練,這種互動過程反而能拓展認知邊界。他以科學研究為例,AI提示未接觸的重要文獻時,其價值不在于替代研究者,而在于激發新的思考方向。這種人機互生的關系,正在重塑知識獲取的方式。
在價值觀層面,AI的局限性更為突出。由于學習海量語料的特性,其背景知識和價值取向存在不可預測性。教授提醒需區分事實歸納與價值判斷,對AI提供的數據分析可保持信任,但對其價值觀輸出必須保持警惕。這種區分能力,將成為未來數字社會的重要素養。
教育領域正經歷深刻變革。基礎能力培養,特別是語言、邏輯和認知能力,在AI時代顯得尤為重要。北京大學的教學實踐顯示,引導學生與AI討論探索性問題,能促進更深層次的思考。教師角色逐漸轉向認知提升的引導者,而非單純的知識傳授者。
AI的“討好型”特性引發關注。為獲取更可靠的輸出,用戶需主動挑戰AI觀點,促使其運用多元視角迭代答案。通過比較不同品牌模型的特點,選擇性使用技術工具,已成為數字時代的重要技能。這種交互方式,正在培養新一代的批判性思維能力。
私域AI市場展現出巨大潛力。從社交陪伴應用到智能玩具,個性化AI產品正改變人類互動方式。邱澤奇教授特別指出,陪伴對認知發展的影響具有潛移默化的特性,可信的陪伴者至關重要。隨著青少年群體廣泛使用AI輔助學習,技術倫理和教育規范面臨新的挑戰。
智能鴻溝的本質是認知差異。早期數字鴻溝聚焦于技術接入,而當前差距更多體現在使用質量上。會用AI與不會用AI的群體,使用優質模型與普通模型的群體,其認知效率存在顯著差異。這種分化提醒我們,技術平權的同時也在創造新的能力差距。
人類對幸福的感知具有多樣性。教授以山區生活體驗為例,指出環境適應能帶來新的認知平衡。每個人對生命價值的理解各不相同,有人追求學術成就,有人享受簡單生活。這種多樣性恰是社會活力的源泉,技術發展應服務于人類多元需求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