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業紀錄片《激流2》的第二集中,新能源汽車產業的融資網絡被極越暴雷事件所揭露,事件的中心人物除了極越的首席執行官夏一平,還有被極越長期拖欠款項的浙江星塘文化傳媒公司老板李紅星。據報道,李紅星個人墊付給極越的抖音直播廣告費用高達3700萬元,卻始終未能收回,最終不得不解散公司大部分員工。
李紅星的遭遇并非個例,孔輝科技董事長郭川在6月1日發表的一封致中國汽車產業的公開信中,表達了他對理想回款周期的渴望——甲方開發票后一個月內付款,且僅接受電匯方式。郭川的夢想映射出無數車企供應商在價格戰中的艱難處境。
長城汽車董事長魏建軍曾質疑,價格驟降十萬元的產品如何保證質量?對于上游供應商來說,車企不斷壓低價格,直接壓縮了他們的利潤空間。以汽車零部件行業為例,受原材料成本波動和價格競爭影響,2024年CS汽車零部件Ⅱ行業的銷售毛利率降至17.65%,同比下降0.16個百分點。
賬期拖延更是讓供應商雪上加霜。數據顯示,供應商的利潤空間已被壓縮至10%,賬期延長至120天。盡管多數車企規定供應商信貸期為30至90天,但實際上,通過承兌匯票等手段,賬期常被拖延至八個月之久。一些供應商表示,從配件上車到真正收到貨款,可能需要一年時間。
以小鵬汽車為例,其應付賬款周轉天數從2021年的171天逐年增長至2024年的232天,遠超行業平均水平182天。承兌匯票中的企業商業票據風險更高,增加了供應商的壞賬風險。在行業競爭加劇的情況下,車企的倒閉進一步加劇了供應商的財務風險。
智能制造IMS報告顯示,受主機廠價格戰影響,部分經營數十年的零部件供應商因持續虧損而倒閉。即便是博世、采埃孚等頭部零部件巨頭,也面臨前所未有的壓力,紛紛宣布裁員計劃。賬期拖延已成為產業鏈的核心風險之一。
車企賬期拖延與汽車產業的特性密切相關。汽車制造是重資產行業,從研發到銷售,整個鏈條耗時數月。車企在生產環節需墊付巨額成本,而銷售回款周期冗長且不可控。因此,車企普遍通過延長供應商付款賬期來緩解資金壓力,這導致60天付款期限對車企來說意味著在產品未售出、資金未回籠的情況下,需先期支付供應商款項,加重短期現金流負擔。
在已表態的17家車企中,僅北汽和上汽明確表示將全面取消商業承兌匯票等增加供應商資金壓力的結算方式。賬期縮短直接觸及車企的資金鏈管理,面對占據話語權優勢的車企,供應商擔心政策難以真正落實。
擁有更強融資能力和精細化財務管理系統的企業更容易適應新政落地。然而,對中小車企而言,尤其是在降價搶占市場的大趨勢下,60天賬期將迫使其直面資金壓力。哪吒汽車、極越汽車的困境都與資金周轉能力緊密相關。一旦資金鏈斷裂,企業生存將受到嚴重威脅。
縮短賬期雖給車企帶來資金壓力,但也大幅釋放了供應商的壓力。以年營收5億元的中型供應商為例,縮短120天賬期可釋放約1.6億元流動資金。這將促使車企優化資源配置、升級財務管理,回歸制造與銷售的本質。
長遠來看,新規或將成為中國汽車產業從“堆量”走向“拼質”的關鍵轉折點。誰能在60天付款制度下穩健運營,誰就有可能在未來的產業周期中獲得更強的生存能力和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