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奶粉一哥”中國飛鶴公布的半年報數據引發市場廣泛關注。財報顯示,其上半年營收同比下降9.36%,歸母凈利潤更是近乎“腰斬”。這是繼2023年之后,該公司再次陷入營收與凈利潤雙雙下滑的困境。
資本市場的反應極為敏感。7月業績預警公告發布后,中國飛鶴股價遭遇重挫,單日跌幅一度超過18%,創下上市以來最大單日跌幅紀錄。近兩個月,拋售潮持續蔓延,9月23日盤中股價更是跌至52周最低的3.86港元/股,2025年以來累計跌幅已達25%。
長期以來,中國飛鶴的商業模式飽受爭議。市場普遍認為其“重營銷、輕研發”,業務結構過度依賴嬰幼兒配方奶粉,多元化轉型進展緩慢,渠道庫存積壓嚴重,質量投訴問題頻發。此次財報數據進一步加劇了市場對其發展模式的擔憂。
在行業競爭層面,中國飛鶴正面臨來自老對手伊利的強勁挑戰。8月,伊利在半年報中援引尚普咨詢和尼爾森數據,宣布其嬰幼兒奶粉業務(含牛奶粉和羊奶粉)零售額市場份額躍居全國第一。次日,中國飛鶴通過官方公眾號引用弗若斯特沙利文認證,強調其嬰配粉全渠道市場份額與銷量仍穩居首位。這場“第一”之爭的背后,實則是統計口徑與認證機構的差異——伊利側重零售額,統計范圍更廣;飛鶴則聚焦銷量,維持傳統優勢領域。
從市場格局變化來看,歐睿國際數據顯示,2024年飛鶴在國內嬰配粉市場占有率為17.5%,伊利為16.3%,兩者差距已微乎其微。考慮到今年上半年伊利奶粉業務14.26%的同比增長與飛鶴近10%的營收下滑,市場份額的逆轉或已悄然發生。
中國飛鶴的業績下滑,可歸因于多重因素。其一,生育補貼計劃效果未達預期。今年3月,面對新生兒市場持續萎縮,飛鶴率先推出12億元生育補貼計劃,試圖通過“以價換量”鎖定未來客戶。然而,補貼并未帶來銷量增長,上半年乳制品及營養補充劑收入同比減少9.1%,反而因價格戰嚴重侵蝕利潤空間,凈利潤降幅遠超營收降幅。
其二,補貼計劃執行漏洞沖擊價格體系。由于采用廠家直郵模式,大量補貼奶粉流入二手交易平臺,以低于市場價三至四成的價格售出,不僅沖擊正規渠道銷售,更引發原價購買消費者與經銷商的不滿。
其三,渠道庫存積壓問題突出。財報顯示,飛鶴存貨規模從2019年末的6.9億元飆升至2025年6月末的20.5億元,存貨周轉天數從2020年的69天延長至114天。這意味著,一批奶粉從生產到售出需在倉庫滯留近四個月。
其四,成本控制出現反常。上半年,行業上游原奶均價同比下降5.2%,但飛鶴銷售成本卻同比增加8.4%,達到35.15億元。公司解釋為“原料粉生產成本增加”,這一現象導致其毛利率大幅下滑6.3個百分點。
營銷與研發的失衡,也是飛鶴的頑疾。2020年至2024年,其銷售及經銷開支從52.6億元攀升至71.8億元,銷售費用率達34.61%,遠超同行。2025年上半年,盡管營銷開支同比減少10.2%至31.7億元,但凈利潤仍大幅下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飛鶴從未在財報中單獨披露研發費用,而是將其計入“行政開支”。2021年至2023年,研發費用率分別僅為1.87%、2.31%和3.13%。2025年上半年,包含研發的行政開支為7.7億元,不足營銷開支的四分之一。
資本市場對中國飛鶴的信心持續動搖。業績預警發布后,中金公司、摩根士丹利、花旗等多家券商機構紛紛下調其評級與目標價。港交所數據顯示,貝萊德、摩根大通等國際大型機構投資者也在同期減持飛鶴股份。目前,其市值已從2021年超過2200億港元的巔峰跌至不足400億港元,蒸發超過1800億港元。
高端化戰略曾是中國飛鶴崛起的關鍵。2015年,其確立“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定位,核心大單品“星飛帆”系列長期定價在400元/罐以上,為公司帶來超過70%的超高毛利率。然而,這一戰略如今正遭遇嚴峻挑戰。
消費趨勢的變化首當其沖。歐睿國際數據顯示,2024年市場上200元至300元價格區間的產品份額提升至43%,而400元以上的高端市場則萎縮9%。在消費日趨理性的背景下,飛鶴的高定價策略正將價格敏感型消費者推向競爭對手。
競爭對手的降維打擊進一步擠壓飛鶴的市場空間。惠氏、啟賦等國際品牌紛紛降價促銷,伊利、君樂寶等國產品牌則通過構建覆蓋更廣價格帶的產品矩陣,蠶食飛鶴單一高端市場的份額。尼爾森數據顯示,近兩年飛鶴在一線城市的市場占有率已下滑3.2個百分點。
飛鶴并非沒有嘗試自救。其12億元補貼計劃的核心產品正是超高端系列的“星飛帆卓睿”,但這一舉措不僅未能挽回銷量,反而因執行混亂導致價格體系崩盤。在主營業務增長見頂的背景下,其多元化與國際化嘗試也難言成功。財報顯示,成人奶粉、液態奶等非嬰配粉業務合計僅占總營收的7.3%,出海業務收入在2025年上半年僅1.1億元,占總營收比重僅為1.2%。“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定位,也成為其全球化戰略的天然障礙。